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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张磊,高瓴的张磊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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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文/翟文婷

  来源:蓝洞商业(ID:value_creation)

  2015年10月,刘强东与章泽天在澳洲大婚,现场大佬云集。

  马化腾身带腰伤,特意飞过去,第二天一早返回。高瓴资本创始人张磊也出现了,一年前,他曾牵线腾讯战略投资京东。

  当时京东有老股东不赞同这场交易,一次股东电话会议上,刘强东跟张磊合力说服众人。两家公司联姻不仅让京东顺利上市,还成为腾讯战略投资的样本。当初的那位反对者在婚礼现场拉着张磊的手,满脸堆笑,连声感谢。

  投资京东,本就是张磊的成名作。把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公司腾讯与被投项目京东撮合到一起,他的江湖座次又提升一个段位。

  去年乌镇大会饭局,张磊与C位的马化腾中间,只隔着刘强东。这位从宿迁农村走出来的创业者,是他所谓伟大格局观投资理念的最佳范本。

  2015年底,我曾经电话采访过一次张磊,这位大佬行事低调,听闻是谈京东才肯出面。

  那一年阿里与苏宁意外联姻,猛烈狙击京东,取名“平京战役”。阿里还制造杭州、北京双总部概念,刘强东承压异常。而且就在他们声势浩大的双十一当天,刘强东在香港参加董事会。

  面对投资者的疑问,刘强东说,“当一家公司特别针对另一家的时候,可能他已经恐惧了。”他还特别补充,很多投资人已经看明白,两者(阿里和京东)商业模式竞争最后的结局是什么,只是时间问题。这样的回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。

 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,张磊同意接受采访。彼时,京东上市一年多,高瓴资本是京东第三大股东。

  电话里,我们谈到彼时电商惨烈的竞争格局,张磊表现得却很淡然,没有流露爱憎分明的情绪。相反,他评价阿里是一家非常优秀的公司,马云是一个极具感染力的企业家。

  “好的竞争,对两家公司都是好事,会让你变得更强大。这个世界上,没有谁是被竞争对手打败的,只会把你最好的东西激发出来。真正决定输赢的是,能否为消费者提供最好的服务和体验。”

  话音落地三年后,2018年Q2,阿里就成为高瓴持仓比例最高的中概股公司,12亿美元的投资金额占到其持仓比例的20%多,单个季度的买入数量是此前的3倍。与之相对应的是,卖出京东,目前在高瓴持仓占比为14%,退出京东主要股东行列。

  投资京东8年,去年开始高瓴逐步退出京东,对投资组合进行调整。不难猜想,背后应该是基金出于盈利考虑。

  归根结底,所谓长期价值投资也难逃脱商业基本规律。

  张磊,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,与高瓴联系在一起,就有可能改写资本市场和商业格局。

  打到最后一滴血

  美国,特柳赖德滑雪场。张磊从最陡峭的山坡直线滑下。

  这位单板滑雪爱好者,掌管着600亿美元的基金,这个规模在全亚洲也排名前列。投资家往往也是冒险家,张磊最不能接受安于现状。

  他说,“我这个人就喜欢打仗,而且一定要打到最后一滴血。”

  他钟情单板滑雪,这项运动张扬个性,过程则要求精神集中。他喜欢的另一个刺激挑战是冲浪,早上8点出海,9点回来冲澡,半个小时后去上班,夏天他几乎每周重复三四次。

  这符合张磊一贯自我挑战的性情。有人说,你的基金规模都几百亿美金了,光拿管理费就够,别乱折腾。他不愿意,“要做就做到最好,要么不做。”

  高瓴是中国投资界一个特殊的存在。超长期基金配置,横跨一二级市场,投资轨迹涉足海内外,自2005年基金成立以来,平均年回报率在40%左右。

  张磊声称,他要做的事情是,寻找伟大格局观企业家,长期持有,最好永不退出。他被认为是巴菲特价值投资理念在中国的践行者。

  他学金融出身,却在消费、高科技等领域建树颇多。在硅谷,与扎克伯格、马斯克面对面交流;在国内,是马化腾、刘强东等人的座上宾。

  张磊到底是谁?很长一段时间,无人可以准确回答。

  “我就是桑丘•潘沙,我的角色就是帮助英雄人物成就大事。”张磊将自己比作《堂吉诃德》里的桑丘。这位西班牙农民讲求实际,冷静清醒,时刻提醒堂吉诃德从幻想中回到现实。这个角色与出身河南村庄的张磊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。

  2017年7月,百丽在港交所摘牌,私有化后高瓴资本持股57.6%,成为一代鞋王的实际控制人。这是张磊首次涉足实业经营,如果能成功扭转百丽颓势,于他而言是一个新的进阶。去年,高瓴还联合万科、厚朴等基金完成对亚洲最大物流设施提供商普洛斯的私有化。

  买下被市场低估的公司,通过精英治理取得巨大的经济回报。这是3G资本、KKR、黑石等资本帝国的惯常做法。做buyout(并购)基金,从金融家到经营者,资本玩家无不心向往之。

  但在中国,并购多发生在企业与企业之间,而且是2010年以后频繁出现。资本亲自下场,涉足实体经营,尤其零售,并不多见。

  张磊的逻辑是,商业模式创新已触底,技术创新对实体商业精细化改造是未来的价值所在。

  一家几十人规模的基金,如何管理12万员工的公司?一次论坛对话,张磊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,相反他花很大篇幅讲述利用科技优化供应链和运营环节,强调这是高瓴的强项。

  但在商业世界,资本收购者常常被视为“入侵者”。高瓴需要用更漂亮的业绩自证经营效果。

  特殊起点

  论投资派别,张磊是学院派打法。这跟过往经历相关,决定他人生质量和高度的精神养分,都来自于学校。

  1994年,他以河南驻马店总分第一的成绩考进人民大学金融专业,命运第一次发生转折。但他不是天生的学霸。

  小升初的最低分数线是140分,他只多考了1分,高中二年级才真正发力。张磊所读驻马店的中学至今名声在外。西湖大学首任校长、清华大学前副校长施一公,与他是中学校友。他本人也是西湖大学校董。

  他的不少好朋友是人大校友,京东创始人刘强东也出自人大。他喜欢跟跨班、跨系、跨年级的人结交朋友。“我喜欢找基于长期信任的人一起工作,身边核心的同事,要么是当年人大的同学,要么是以前的同事。我的事业最早就是这么一小撮朋友做起来的。”2017年,他捐赠3亿人民币作为大人80周年校庆贺礼。

  张磊的盛名不局限于人大,远在美国耶鲁,提及张磊也是无人不知。

  耶鲁是他大学毕业后的下一站,在那座学府读研究生期间,他认识了投资导师大卫·史文森。这位耶鲁大学捐赠基金的负责人,至今影响着他的投资理念。2010年,张磊向耶鲁管理学院捐赠888万美元,是该商学院有史以来收到的最大一笔校友捐赠款项。

  大卫·史文森的著作《机构投资与基金管理的创新》,在中投等国内大型基金内部被视作投资纲领。翻译者正是张磊。

  按照惯例,耶鲁投资办公室并不接收MBA学生当实习生。据说,史文森破例的原因是,“在这位真挚的学生身上,看到了蕴含的巨大潜质。”

  耶鲁确立了张磊投资生涯的坐标系,史文森本人更是言传身教给他投资技巧。他比一般投资人拥有更高的起点。

  张磊从标普500公司那里免费得到大量的年报,这是他最早的投资培训内容。他被派去研究木材行业,几周后,交出1英寸厚的报告,这种重度研究至今是高瓴的基本功。他从导师史文森那里学到的是,把受托人职责和理性诚实进行很好的结合。

  2005年高瓴初立,2000万美元的启动资金正是来自耶鲁大学捐赠基金,此后他们又追加了1000万美元。这笔钱大部分被张磊用来买了腾讯股票,当时腾讯市值不过20亿美元。

  至于高瓴这个名字,来自纽黑文的一条大街,与耶鲁投资基金会原来的办公地点只有一条街的距离。而高瓴资本的投资者名单,多数是耶鲁、普林斯顿、斯坦福大学等这样的高校捐赠基金。

  投资前传

  1998年,张磊穿着短裤、拖鞋,牵着未婚妻的手,挤公交车去领结婚证。路边一辆宝马开过,像电影里的桥段,他说,将来我一定给你买辆宝马。话音未落,“全车人转过头来看我,那神情分明在说,骗子。”

  张磊不是金融家庭背景出身,经济条件一般。在美国,因为奖学金不能覆盖全部学年,他要寻找实习机会。

  在去波士顿一家咨询公司面试前,他希望公司预先支付往返交通费。那场主题为“应该在一个区域内开多少家加油站”的面试很失败,他不但不老实回答问题,还不停反问对方,不按套路出牌。类似的“一轮游”面试,让他心生挫败感。

  不是张磊商业敏锐度不够,相反从小他就开始经商。张磊的家位于京广铁路的火车站旁,暑假期间,他在车站把连环画租给候车旅客。进入大学前的最后一个假期,他转变了生意模式,大量买入致富经类的书籍,转手再卖。

  这段经历得到过张磊本人的证实。他曾反思自己犯过的错误,“刚开始租书时,我曾遭遇库存问题,而且我发现自己挣的钱都用来给别人买水了。”

  此后,他只订少量畅销杂志,同时附带出售矿泉水、方便面以及湖南腊肠。买得多,就打折。进大学时,他已怀揣800块。

  未创业前,张磊对自己的职业选择也有清晰的认知。从耶鲁拿到硕士学位,他去了全球新兴市场投资基金,主要负责非洲尤其南非和东南亚的投资机会。

  在那里,张磊完成第一笔投资。2003年,他还只是一名学徒,并没有最终决策权,但他极力促成基金在非洲投了一家铁矿石公司。当时,团队都不能理解,也不能信服。他确信,中国崛起过程中大量的基建,需要这样的商品。“最后证明我是对的”。

  张磊创业前的另一段职业经历是纽交所,他以首任中国首席代表的身份,创建了纽交所驻香港和北京办事处。

  这两段工作经历有个共同点,他以美国与新兴市场连接者的视角看投资。“我深刻理解中国正处于伟大变革中,这样的环境正是自己能发挥最大作用的地方。”

  某种意义上说,这也是一种海归红利。李彦宏、张朝阳最早把美国互联网模式复制到中国,而张磊、联创策源冯波等人,则曾是早期美国资本在中国市场的代言人和沟通桥梁。

  投资人都希望自己发现明日之星,踩中趋势。张磊与高瓴过去十三年的成绩证明,“投资中国”本身就是他们押中的最大风口。

  赚与亏

  2005年,一个特殊的年份。

  这一年诞生了很多后来影响互联网格局的大公司,58、YY、360、去哪儿、汽车之家等等。当然,这些公司的启动不太被关注,互联网的视线都投向当年上市的百度。8月5日,百度上市当天,股价从27美元的发行价跳到120美元,李彦宏当场落泪。

  新生和上市,互联网最让人兴奋的两个节点频繁交替发生。资本再也按耐不住。

  红杉资本在2005年正式进入中国。这家以处理赛道与赛手关系著称的老牌基金,要在中国施展影响力。此后几年,经纬、KPCB纷纷本土化运作。一场中国互联网淘金热拉开序幕。

  高瓴也是在这一年成立的,但与上述老牌基金的玩法大相径庭。

  这是个全新的本土品牌,第一笔投资标的是上市一年的腾讯。张磊把从捐赠基金会带回的大部分启动资金,购买了市值只有20亿美金的腾讯股票。这让他大赚一笔。

  2010年2.55亿美金投资京东前,高瓴和张磊在互联网行业和一级市场并不被广泛所知,更熟悉他们的是二级市场。

  然而当高瓴在未上市阶段捕获京东、去哪儿、美团、摩拜等科技公司之后,很多人又把它归为一家与红衫没什么差别的风险投资。

  这都不是全部的真相。

  高瓴具有一般基金缺乏的灵活性。第一期成立之时张磊就做成常青基金的概念,他与LP约定,只要是有价值有意义的投资,都可以做。

  这相当于张磊从投资人那里获得一张无限权力的空白支票。原则上,不论一级市场、二级市场、早期风险投资、PE、buyout还是公司并购,都在他射击范围之内。

  这种全生命周期投资是一种滚动式发展,复利增长高,又不受限于单期基金的退出时间压力。企业在不同阶段对资本的特殊需求,他们都可以承接。但目前主要在美元基金如此施行。

  高瓴曾在早期投资去哪儿,公司上市时进一步增持。但是后来因为跟携程竞争,去哪儿进行战略性亏损时,高瓴在二级市场对其进行了可转债投资。在线旅游领域的这两家公司合并后,高瓴向携程注资10亿美元。

  张磊说,这种打法可以走得更远,而不是骑驴找马,总在寻找下一个投资机会。

  一位PE从业者承认,高瓴资本的这种超长期基金配置的确有一定的优势。对于PE阶段的投资而言,一级市场可供选择标的本来就不多,头部项目争夺激烈,一个项目失手还好,只要数量上升到两个,当期基金基本万劫不复。

  而如果投资上市公司,不仅要通过重重审批,承担时间成本风险,而且也很难说服投资人。“LP会想,既然去买股票,为什么我自己不去买?通过你们还要付管理费成本。”上述人士称。

  如果不是因为第二季度,高瓴部分卖出京东买入阿里,可能很多人都不会仔细研究张磊和他的团队到底投了哪些公司。

  高瓴在A股最经典的一笔投资是股灾后重仓格力与美的20亿元,入手后因熔断股价回撤20%左右,他们没有做出任何举动。至今,高瓴仍是两家公司前十大股东。二级市场投资人对张磊投资风格的评价是,“赚的时候大赚,亏的时候少亏”。

  张磊还曾经爱买酒股。2014年,因反腐、塑化剂事件,洋河股份股价大跌,高瓴资本在Q1买入10亿元,第二年牛市末期清仓,大赚。

  被挑战的投资策略

  亚马逊创始人贝佐斯曾有个著名的论调。大意是,接下来的10年内,不会改变的比发生改变的那些东西更重要。因为从未来的不确定性中找到某种确定性,商业战略才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失效。

  曾执掌腾讯投资并购部,后创立元生资本的彭志坚从业以来,几乎每天都如履薄冰。因为投资是根据少量信息做重大决策,且不能反悔。大环境本身艰难,还有很多聪明人挖坑,太多坑躲之不及。

  张磊推崇,思考升维,决策降维。更多的研究是为了更少的决策。

  他的原话是,投资人无法亲历企业成长的方方面面,更无法判断市场的不可知因素,个体认知的局限和市场变化的混沌天然构成了矛盾。正是这样,长期关注“可预期、可展望、可想象”的有限关键变量,进而回归研究本质——大胆假设、小心求证,找到企业创新发展的“护城河”,从而做出最佳决策。

  一位与高瓴合作紧密的投资人,如此剖析他们的研究策略,“高瓴每形成一个投资判断,都是通过演绎法创建一些假设。检验假设是否成立,取决于前期研究的归纳法是否扎实。当然,他们希望那些假设十年后依然成立。”

  张磊有一套自成体系的投资策略,寻找伟大格局观践行者是他的口头禅。简而言之,人的因素更重要。

  这有点强调创始人血统纯正的味道。“当周黑鸭的创始人周富裕和我说,他的生意本质不是卖鸭脖,而是娱乐公司时,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格局观。”

  那些想拿高瓴钱的人都说自己符合条件。张磊说,伟大格局观践行者和疯子,有的时候只差一步之遥。

  如果从二级市场发现理想模型,高瓴就买入股票长期持有;如果没有,就从一级市场寻找。实在找不到,自己孵化。

  这家基金内部经常被灌输的一种思想是,“把有质量的时间花在有质量的人与事上。”

  纯赚钱,或者说回报率一眼看到底的那种项目,并不能让他们兴奋。很多项目被否定,并非因为不赚钱。

  经FA引荐,高瓴考察过一家垂直电商。团队不错,方向正确,但他们最后没有投资。如果一定要投这条赛道,非行业第一,并不能吸引他们出手。哪怕付出更高的价格,他们也要更强的投资确定性。

  但在科技互联网领域,这种策略正在被挑战。

  尤其互联网,局势越来越复杂,资本密集竞争,行业难以迅速跑出第一名,高瓴同时投资行业前两名的做法已经不再陌生。

  一个明显的注脚是,2015年几场著名的互联网并购案,背后都有高瓴的身影。他们同时投资了滴滴和Uber,也是美丽说和蘑菇街的股东。

  此外,据《财经》杂志报道,在资本密集投资共享单车时,朱啸虎曾找到张磊希望投资ofo。在与摩拜已经签约的条件下,张磊表示,高瓴还是可以投资ofo的。但朱啸虎没有接受。

  此前,高瓴每年出手的项目数量有限,但2018年以来投资金额却明显高于2017年,其中不乏早期项目,并不局限于投资行业前两名。

  即便如此,漏球或失败对于投资人而言,也是常态。

  张磊没有透露公司名字,只说很后悔。“所有的失败都有一个共同点,就是把人看错了。”他提醒,永远不要低估每天存心跟你做交易的人。

  但不要借此认为,这个人经不起项目的失败。相反,他最怕小富即安,那些失败的创业者往往都觉得自己已经很成功了。如果有人跟他说,做的每个决策都是正确的,张磊会质疑此人没有冒险精神。“你太循规蹈矩了,其实不适合创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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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律顾问    王伟香    北京华泰律师事务所